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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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院办公大楼大厅左边，郑毅刷了电子玻璃门，又向杨林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同志，请——”杨林微微一笑：“郑院长太客气啦。”

然后右手伸向郑毅：“郑院长您先请！”

郑毅不再客气，右手拿着门卡转身步入里面的走廊，转向第一个门。门框上边正中间，横着一块蓝底白字“法警值班室”的门牌。法警值班室门敞开着，门口里边站着的身穿法警服年轻女子面对走到门口的郑毅，她含着笑微微躬身：“郑院长好！”

音声轻柔，“值班室里的外网电脑刚开启，郑院长可以使用。”

她叫韩蕊，之所以这么说，是郭昊刚才打电话通知了她，便做好准备工作，听到门口外郑毅和杨林的对话声，就到门口恭迎。“哦……”郑毅听了后眸敛敛，“你知道我过来使用电脑？”

他还是疑惑地问了一句。“刚才门卫值班室的郭昊打电话过来说了。”

韩蕊如实地回答，看着郑毅点头后领着杨林走进值班室，她转身跟上，右手指着右面办公桌：“郑院长，右面办公桌上的电脑是外网。”

郑毅面带笑容地点点头，走到窗户下边两张背靠背右面的办公桌跟前，回头看着茶几旁边的杨林，他右手朝茶几跟前的三人组沙发上摆摆：“来来来……”语调欢快，“同志，别客气，快请坐！”

“唉……”杨林咧着嘴，眸光明亮，左手拿着橘黄色手包转身在沙发上坐下。郑毅转身在办公椅上坐下，右手伸进口袋拿出不锈钢U盘，插在办公室上的一体机电脑USB接口，然后按着无线鼠标打开U盘，瞅着两个视频文件下面分别标注“进酒店视频”和“结账视频”，挨着的两个图片下面分别标注“点菜单”和“结账单”，这才明白地点点头：“啊，是我们法官接受吃请呀！”

语气错愕。杨林点点头，吐了两个字：“是的。”

韩蕊端着倒好的多半杯水走到茶几跟前，弯腰放在杨林面前的茶几边：“同志，请喝水！”

“谢谢！”

杨林头点点表示谢意。郑毅右手按着无线鼠标滑动，打开“进酒店视频”文件，他边看边问：“同志，您的案子是哪方面纠纷？”

然后扭头瞥了杨林一眼。“是……”杨林目光羞濇，“是‘拆婚’案子。”

而后头微微低下。“拆婚——”郑毅摆头，疑惑的目光看着杨林：“同志，您说的‘拆婚’，就是把婚给拆了是吗？”

他询问的声线平缓。杨林抬眸“嗯”了一声，然后身子在沙发上略抬起，朝离郑毅近点的那端平移：“州江这边觉得‘离婚’那两个字听起来刺耳，就用‘拆婚’字眼来替代。”

音色偏低，“是我起诉的。”

“噢……”郑毅头点点，目光深邃，“案子判了没有？”

“判了……”杨林眸色深沉，“没判我把婚给拆了。”

瞅着郑毅黑色法官服里白衬衣宛若白云似的，上面系的红色领带跟火炬一样，与领口上鲜红的小法徽相映生辉，他感到就像是见到青天，便“吐槽”起来，“前年是我第三次起诉，就是因为U盘里的视频，才让我的婚没有拆成。”

他这是想起孔忻说的话。“啊……”郑毅眸光凝重。韩蕊有端着倒好的多半杯水走到办公桌跟前，弯腰放在郑毅侧面的办公桌上：“郑院长，请喝水！”

“谢谢！”

郑毅礼貌地回一句，瞥眼左手腕上的手表，然后右手朝韩蕊摆摆：“请你打电话通知石金山副院长，让他速到二楼值班室来！”

“是！”

韩蕊果断地回答罢，转身到郑毅对面的办公桌里侧，她左手拿起办公桌上面的内线座机话筒，右手食指在座机拨号键上来回地摁，拨通了电话后，左手里的话筒举起在左耳边：“石院长好！我是办公大楼二楼法警值班室里的韩蕊。”

恭敬的语气简洁明了，“郑院长请您速到值班室来！”

“哦……好的。”

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迟疑的回应声。杨林看着韩蕊挂了电话，他扭头瞅着郑毅在电脑里看U盘的结账视频，便趁机讲解：“郑院长，视频里女服务员领着身穿紫红色貂皮大衣的女人是我妻子白灵，她在酒店收银台结账。”

然后补充说明，“第一个进酒店上楼的视频里，身穿大红羽绒服的女孩是我女儿，另外三人是主办我案子的法官一家人。”

“嗯，看到了。”

郑毅头点点，关闭视频，然后点击U盘里的“点菜单”图片。杨林瞟眼看到值班室墙角斜挂的摄像头里，亮着的一个个红点像一双双发红的眼睛在盯着他，便不再吭声地低头。韩蕊走到值班室门口，看到外面斜对面楼梯上五十多岁的石金山小跑下楼梯，她手招招：“石院长，郑院长在里面诶。”

石金山秃顶的头点了点，三步两步下了楼梯，慌慌张张地冲进值班室，望着迎面窗户下右边办公椅上的郑毅扭头，他喘着粗气：“郑院长，说您找我……”一边上前，一边气喘吁吁，“我放下电话就跑下来。”

他的办公室就在值班室上面的三楼，所以跑下来不到一分钟。郑毅身子坐起，目光凝重，看着石金山吸了一口气，他右手滑向沙发上的杨林：“石院长，我刚看了这位当事人递交的U盘里视频和图片，是你分管民事审判的法官在接受案件当事人吃请。”

语气深沉，“就请你过来看看。”

杨林左手拿着橘黄色手包从沙发上起来，目光谨慎地瞅着石金山。石金山打量了杨林一眼，走到郑毅坐着的办公椅侧面，低头看着办公桌上的一体机电脑屏幕：“高压下还敢接受请吃，让我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

语调煞有介事。郑毅转身，右手握着无线鼠标移动，点击U盘里的“进酒店视频”文件，视频里出现铺满红地毯的楼梯半腰处，一个身穿唐装的女服务员领着身穿紫红色貂皮大衣的白灵和身穿米黄色羽绒服的中年女人上楼……“啊……”石金山“啊”了一声，他伸出右手指着屏幕里上楼梯的身穿湖蓝色保暖衣小男孩前面的女人，“是唐锦丽——”腔调错愕，“院里开法官家属座谈会时我见过，是市医院神经科的医生，法官金寅东的妻子。”

然后指着最后上楼梯东张西望的身穿中灰色大衣的金寅东，“他就是金寅东。”

郑毅扭头问了一句：“金寅东是哪个庭？”

他刚上任三天，虽然召开过见面会，不可能每个法官叫啥，在哪个庭都能记住，才这样问。“金寅东是城区法庭。”

石金山头抬起，然后朝郑毅浅笑：“郑院长刚上任，难免一下子全记得住。”

随意的口气难掩恭敬。郑毅“嗯”了一声，眸色凝重，他回头面对电脑屏幕，握着鼠标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我再给你看人家结账的视频、点菜单图片和结账单图片。”

音色依旧深沉。石金山看着郑毅关闭了刚播放的视频，他感到再看自己的脸面挂不住，便手摆摆：“哎、郑院长，不用看那些了！”

音调有些急，“可以确定是金寅东及其家人接受吃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