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回 赵帝姬死作卌行句 韦太后生离五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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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回赵帝姬死作卌行句韦太后生离五国城柔福以哀求的语气说道：“夫君，这是俺麻烦你的，最后一件事，你得帮俺。”

说着咳嗽两声，又向如意摆摆手：“你，备下午餐去。”

如意应诺走出。“好吧，俺反正拿你没办法。才有一些精神，就折腾一下。”

徐还嘀咕着，拿了一只小板凳，坐到床头柜旁，提笔濡墨等候。柔福想了一阵，念道：记得父皇不惑年，欢声笑语玉堂前；弟兄姊妹雁行拜，万岁齐呼如蜜甜。徐还飞快地写着，一边小声说：“慢一些，俺手拙赶不上。”

柔福咳嗽一声，微微喘息一会，放缓速度，一句一顿地说道：当时天赐命同佳，尽是玉庭树上花；虽然不在枝颠上，共饮金露沐日华。她停住口，凝视着前面墙壁，仿佛在回忆美好的往事。徐还写毕，静静地等待。柔福忽然以悲伤的语气念道：岂料狂飙卷地来，拔树毁堂扑尘埃；雁阵惊弓各飞散，北啼南泣声声哀。苍鹰奋翅驱群鸟，金枝蹂躏同百草；父皇忽地雪满头，骨肉支离音信杳。柔福沉浸在不堪回首的往事里，脸上显出悲愤的神情，接连咳嗽几声，喘息着，挣扎着又念下去：南人不胜北地寒，更兼遮体衣尽单；夏至犹觉寒彻骨，朝朝只盼南使还。父皇太后及皇嫂，望眼欲穿心枯槁；五国断魂目未瞑，万年遗恨向谁告？柔福终于哽咽起来。徐还生气地搁笔说：“那些痛苦的事情，还提它干什么呢？”

说着自己也流下两串热泪。“快了！”

柔福涨红了脸，咳嗽几声，抬手示意。徐还抹了一下眼泪，重新拿起笔来。环儿思归梦未醒，无奈此生成幻影；良人怜俺天不怜，心血熬干灯油尽。徐还边哭边写，眼泪滴答滴答地落到纸上。这几年，他们感情日深，可是，自从知道南返无望，她就垮了下来，眼看一天不如一天，这如何是好？柔福两眼含泪，继续凄切地慢慢念着：草木冬枯可再春，形逝那能还旧魂？胡笳悲咽羞文姬，青冢夕照愧昭君。这时，她不胜伤感，泪流不止，抚胸低喘，久久难言。徐还放下笔，替柔福轻轻拍打肩背，一边小声劝说：“不行，明天再写吧！”

柔福摇摇手，歇了一阵，示意他拿笔。徐还连忙坐下，拿笔等候。柔福想了一会儿，突然两眼光芒闪烁，一口气念了下去：天佑皇兄必中兴，但愿宋金永罢兵；箭雨枪林流血海，何如玉帛抚黎民！俺欲长辞情更笃，一息尚存叩兄哭：孤魂识路难归乡，自将随梦飘北国；只乞残骨伴父皇，小妹俺升天入地愿已足。念罢，她上气不接下气，一面大喘，一面呛咳，突然俯身向着炕外，“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徐还十分惊慌，急忙拿纸给她擦拭，又捏她的内关，一面大声向外面叫唤：“如意，快把书架上的凉血急救丹拿来！”

如意答应着，一会儿拿着一个小皮囊进来。徐还急急忙忙地从皮囊里取出一粒红色药丸，立刻纳入柔福口中，接着从如意手上接过水杯，喂了柔福两口。柔福眨眨眼睛，小声道：“没事，让俺一个人，歇一会。”

说着闭上眼睛。这时，咳嗽、喘息倒都停住了。如意把炭灰倒在地面的血迹上，跟着徐还轻轻地退出。绍兴11年11月，金国向南宋提出最后的一个要求：只要你们彻底除掉金军的死对头、眼中钉、肉中刺岳飞，和岳家军的几个核心人物，那么实现和议，送还韦太后和梓宫，就再没有任何障碍了。赵构一时颇费踌躇。岳飞虽有毛病，但毕竟忠心耿耿，立过大功，没有大罪，害他于心不忍；况且，难以向广大军民交代。可是，金邦不肯通融，若不痛下决心，受苦受难的母后就回不来，太上皇、郑太后、邢皇后的梓宫也只能遥遥无期地搁置在五国城。他拿出母后的信，又看了一遍，独自默默流泪，突然在心中自语：唉，为了多年的努力不至于付诸东流，为了母后能活着归来，为了梓宫的迎返不功亏一篑，朕只能忍痛割爱了！于是，他接二连三地召来秦桧，密商了几次。接着，秦桧就叫人先对岳飞的几个部将下手，一得伪证，立刻逮捕岳飞和长子岳云，交付大理寺严审。这天，大理寺卿周三畏，和秦桧的党羽何铸一起审问岳飞，问他为什么要造反。岳飞不顾寒冷，脱尽上衣，以背示之。背上4个大红字：“精忠報國”，已经深入肌肤，和皮肉融为一体了。岳飞泣下数行，说道：“臣母亲手刺下此字，让儿牢记在心。臣飞不敢说有功于国，但是敢对母亲在天之灵说一声：儿问心无愧！”

二人大为动容。不肯昧着良心的周三畏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断然挂冠离去。何铸反而跑到秦桧处替岳飞求情。秦桧大怒：“不要你参加审案了，让跟岳飞有仇的万俟卨去！”

万俟卨一接手就果断地查抄岳飞府上，毁灭了一些证据，又捏造一些证据，定下岳飞父子的谋反大罪。绍兴11年除夕，即公元1142年1月27日，临安寒雪飘飘，凄风猎猎。一群面无表情的刽子手押着憔悴不堪的岳飞，走进大理寺后院的风波亭。岳飞面北跪下，叫一声：“母亲，儿来了！”

随着监斩官一声断喝，刽子手手起刀落，民族英雄、千古名将含冤断首，扑倒亭下。鲜血和洁白的雪花迅速融合在一起，依稀幻化成两个字：代价！几乎同时，临安一条街道的十字街口，没有一个行人踪影，乱纷纷的雪花阵里，一群士兵围着两个刽子手，刽子手前面跪着岳云、张宪。监斩官喝令：“行刑！”

两个刽子手挥刀劈向岳云、张宪的脖颈。此时，五国城也笼罩着迷迷茫茫的雪花。柔福卧室里，点着一根松明。徐还、如意站在炕前，悲哀地看着脸色惨白、奄奄一息的柔福。柔福在炕铺里侧摸索出一个布包，慢慢打开，捏出一张纸，颤巍巍地递给徐还。徐还连忙接了，展开一看，是一幅画，上面画着3只杜鹃。“俺死后，请你，把它跟俺一起，化了。”

徐还流着泪点头。“无论如何，请太后，把俺的遗骨，带回家。请九哥，在靠近父皇的地方，安葬俺。”

徐还泣不成声：“你放心，俺一定做到。”

柔福歇了一会，看着如意，指着徐还：“俺，不是一个，好妻子！请你，代替俺，好好照顾他，行吗？”

如意哭着跪倒在炕边：“帝姬，你，会好起来的呀！”

柔福缓缓伸手摸着如意的头，继续说道：“还有老人、孩子，唉，多可爱的孩子啊！真想他们……”徐还哭着说道：“你好好歇着吧，挺过这一关，明年冰雪一化，俺一定带你回咱们的家去！”

柔福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俺没有礼物，送给你们，只有三个字：好好活！”

徐还、如意一起叫道：“俺们要一块好好活呀！”

柔福：“俺曾经，这样想过。可是，老天爷不让俺，陪你们了！”

她突然咳嗽、大喘起来。徐还慌忙上前抓住她一只手，用力捏她的内关。柔福喘息一阵，小声说：“抱抱俺，好吗？”

徐还泪水不停地流着，“嗯”了一声，爬到炕上，拥她入怀，两手紧抱。“俺要告诉娘，除了她，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疼俺的人……”她声音越说越小，终于小到没有。就这样，这位受尽苦难、极度绝望的帝姬，在真心爱她的男人怀抱里，感受了最后一点人间温暖，在五千里外岳飞被斩的同时，无声地咽了气。岳飞、柔福死后80多天，绍兴12年3月，赵构正式任命王次翁为奉迎太后礼仪使，孟忠厚为迎护梓宫礼仪使，要求他们马不停蹄，奔赴北国。金帝完颜亶得知，命令盖天大王和刘裪护送梓宫；命令高居安护送韦太后，分批来上都。高居安带领人马车辆，于4月初3日到达五国城。百夫长、徐还一起参加接待，安排食宿，准备次日欢送韦太后。韦太后当然异常兴奋，一夜难眠。乔贵妃、刘贵妃获准到她的草棚里话别。韦太后对二人道：“虽然姐姐俺先走一步，却绝不会忘记两位妹妹。想当年，咱们姊妹同时侍奉郑太后，曾经结为姊妹。后来乔妹妹先得侍奉太上皇，深得上皇宠爱，多次向上皇引荐俺，此恩此德，姐姐俺永世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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