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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从山下跑来20多个举着火把，拿着刀、叉、棍棒的山民，跑到紫竹庵门口，看见地上的尸体，就吃惊地围着议论。静心提着风灯，和悟机、悟道、静慈一起赶出门来，见了血泊里的戒诚，众尼非常惊恐，痛苦地合起掌来，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静善听见师父和悟机的说话声，叫醒隔房的静理，静理又唤起静正，一起提了一只灯笼，战战兢兢地走到三门外面。看见这吓人的场景，都怕得不停地颤抖。想不到人间如此险恶，连与世无争的出家人，也逃不过血光之灾。山民们七手八脚地把尸体抬进庙里，在三门殿后面西边一间经堂里停放，点起香烛。悟机、悟道领着众尼围着灵床念经。静善低头看着飘忽不定的烛光，随众低声念着经文，两条腿还在微微颤抖。这时，刘家寺最大的建筑——东岳庙里，正发生一件大事。大殿里点着八个松明。粘没喝和干离不正在对案喝酒。他们身后、周围各站着四个持刀卫兵、四个佩刀勤务兵。粘没喝：“右帅啊，这些宋人，人头太多，走得太慢，宿营、供应都显困难；再者，听说宗泽在北边聚集了一些人马，企图劫驾，本帅愚见，明天，咱们就分别带一部分俘虏，分东西两道回师国都，万一中途有宋人偷袭，发生意外，也不至于都被他们得手，不知尊意如何？”
干离不：“非常赞同。”
粘没喝：“右帅押那部分宋人？走那边路径？”
干离不：“但凭分配。”
粘没喝：“好，就请右帅人马走西路郑州方向，把赵佶和他老婆、小老婆、儿子、儿媳、女儿、女婿、艺人和民妇押去；俺押赵桓和他老婆、小老婆、儿子、其他皇亲国戚，以及一班文武大臣，工匠，走东路向滑州方向进军。行吗？”
干离不：“行，咱们何地会师？”
粘没喝：“过了白沟，到燕山南麓，你看如何？”
干离不：“好，一言为定！”
粘没喝：“咱们押的不是人，可是一大批金银玉帛啊！咱们大金国陛下盼望着他们哪！不能不多加小心，哈哈哈！”
干离不跟着哈哈大笑，举杯说：“为在燕山下胜利会师，干！”
粘没喝也高兴地举杯大声叫“干”。两个元帅一扬脖子，一饮而尽。干离不咳嗽一声，不耐烦地问卫兵：“人怎么还没带来？”
正欲吩咐卫兵去催，就见两个传令官持刀押着一串浓妆艳服的宋朝女人走进来。她们是赵佶的乔贵妃、韦贤妃、刘贵妃、周贵妃；赵桓的朱皇后、吴德妃、郑夫人；还有邢夫人及其他十几个亲王的妃、妾、夫人。她们战战兢兢地站着，不敢仰视。粘没喝招手：“你们，轮流来给俺们敬酒。”
一个勤务兵拿来两个酒杯，递给站在前面的乔贵妃、韦贤妃。韦贤妃摇手：“俺不会吃酒。”
干离不怒目而视：“哼，不会也要敬俺们一杯。”
韦贤妃只好接了酒杯。一个勤务兵提着酒壶，给二人斟满酒。乔贵妃怯生生地看韦氏。韦氏小声说：“姐姐，人到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咱们只好厚着脸皮了。”
说罢领着乔贵妃，分别走到干离不、粘没喝案前，红着脸举起杯说：“元帅，请！”
两个元帅得意地哈哈大笑，举杯一饮而尽。刘贵妃、周贵妃只能依样而行。接着是皇后朱琏和吴德妃。朱琏时年25岁，姿容俊美，风采飘逸，只是脸色冷若冰霜。干离不看见走近的皇后，两眼瞪得像老虎看见猎物，恨不能立刻抓过来活吞了，好不容易按捺住冲动，在朱琏说声“元帅请”，举杯饮酒后，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粘没喝嘿嘿笑着，碰了他一下胳膊，他才一口饮尽手中酒，目送她退回原位。一轮酒敬毕，两个元帅有了七八分酒意，兴致高昂，大呼小叫，喝令女俘们跳舞、唱歌助兴。又叫勤务兵从皇宫抢来的乐器里找把古琴来，要她们出来一个会弹的伴奏。她们不得已推出郑夫人弹琵琶，朱皇后、邢夫人伴歌，吴德妃和几个年轻的亲王妃领着众人跳舞。朱琏小声吩咐郑夫人：“《胡笳十八拍》！”
郑夫人点点头，坐下来定了定神，含泪抬手抚弄琴弦。吴德妃领着众人缓缓起舞。朱皇后、邢夫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泪流满面，跟着悲愤、哀怨、凄切的旋律颤声唱道：“俺生之初尚无为，俺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离乱，地不仁兮使俺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
干离不眯着眼，摇头晃脑地看着、听着。粘没喝忽然拍案大叫：“别唱了！”
众女俘戛然而止，吃惊地看着他。“你们赵家两个废皇帝还没死呢，你们哭什么？为什么唱这种死人调子，败俺们的胃口？扫兴！”
干离不：“不错，这些晦气歌舞，不看也罢，嘿嘿，还是让她们陪俺们歇息去吧。”
说着拿眼瞅朱琏。朱琏扭过脸，以衣袖拭脸上的泪痕。干离不以命令的口气吩咐：“朱琏，你来伺候本帅就寝。”
朱琏冷冷地回答：“俺是大宋的皇后，与你们金邦陛下的皇后身份一样，请元帅自重。”
干离不冷笑道：“嘿嘿，你此刻怎么敢比大金的皇后？你是俺们的货物，是俺们花一万两银子买来的奴才，岂敢违抗俺们的军令？”
朱琏：“是谁将俺们卖给你们的？是谁拿了你们的银子？”
干离不理直气壮：“当时，是你家太上皇亲手写的敕令，你家皇帝亲自签的契约，允诺把你们折价低债，你怎么能赖账？”
朱琏横眉反击：“你们恃强凌弱，威逼俺大宋太上皇、皇帝，又以甲胄之士强迫俺辈女流出宫，俺今虽因大宋皇帝尚在，不敢径自了断，可俺的身子已属皇帝，岂能受你之辱！”
干离不气呼呼地驳斥道：“哼，你家太上皇有数千女人，都取自民间，他可曾花过钱？花了多少钱？而今，你们赵家已经完蛋，你们都失去了身份，当然就是普通民妇，照规矩、按职分，也应该为金国效力。况且你们还是折价抵为赔款，等于给俺们用作军资，不比你家太上皇白取民女合情合理吗？”
朱琏仍然据理力争：“俺是大宋皇后，你们无权废除俺的身份。俺不能管太上皇之事，也不能管皇帝之事，更不能干涉朝廷制度。可俺必定要按照皇后的身份行事。请问，你是金邦元帅，你能僭越自己的身份，去办你家皇帝之事吗？”
粘没喝钦佩地微微点头。干离不拔出宝剑，拍在案头，喝道：“不要狡辩，俺立马可以叫你化作肉酱，难道你真不怕死吗？”
朱琏毫不畏惧地说道：“俺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当然无力反抗元帅的刀剑，要杀要剐，自然任凭元帅一句话。可是，元帅也应该听说过，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以夺志。俺朱琏之志不亚匹夫，此刻可以死在元帅刀剑之下，却绝不会甘受凌辱。”
“嘿嘿嘿，好一个一介女流！”
干离不威胁道：“如果本帅一定让你侍寝，又当如何？来人！”
两个卫士“喳”了一声，提刀逼近朱琏。朱琏敏捷地从袖笼里抽出一把剪刀，对准自己的咽喉，横眉竖目，厉声喝道：“不劳卫士动手，俺自己了断！”
又仰面感叹：“陛下，臣妾不能陪伴你了——”说罢收刀欲刺。粘没喝急忙摆手叫唤：“且慢！”
又低声提醒干离不：“俺们报过陛下，陛下有旨，要俺们把这些高贵女人活着带给他过目的呀！你实在想女人，换几个听话的贱人，岂不顺心如意？”
干离不愣了一阵，莫可奈何地暂且压下邪性，尴尬地干咳几声，大笑几声：“哈哈哈，哈哈哈，朱琏啊，佩服佩服！俺开个玩笑，你倒当真了，把剪刀收起来吧，俺说话算数，再不会跟你过不去啦！”
粘没喝立刻挥手下令：“传令官，带她们回去。”
传令官叫一声“喳”，喝令众女俘退下。朱琏紧握剪刀，退了几步，才跟着众人走出大门。干离不也起身告辞。卫兵们连忙拔起四根松明，跟着走出。粘没喝送干离不出来，跟他道了别，刚刚转身想回屋，就见路边暗影里快步走来一人。他借着松明定睛一看，是儿子真珠，便冷着脸问：“这时候你来干什么？”
真珠憨笑着向父亲拱手说：“父帅，儿子有一事相求。”
“说，何事？”
真珠憨笑着向父亲拱手说：“父帅，儿子看中了赵佶的一个帝姬，想——”“胡说！”
粘没喝怒道：“前几天你不是拿了两个宫女吗？”
“宫女哪里比得了帝姬呀，一个是凤凰，一个是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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