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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class="content-word-light"第18章/span
重回原点
朱虎羚竞选之前请客那次，贾秀苗问过武修远工作方面的情况。贾秀苗从武修远谈吐中敏锐觉察到他的工作并不顺遂。读初中时，她就认定武修远秉性刚直，不趋炎附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个有理想、想干事的人。让他得过且过混日子行不通。还真是这么回事。武修远执掌圣农粮油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将近五年，人消瘦了一圈。公司现状与他当初的设想相差甚远。他如今才悟透一个道理：粮油经营并不完全靠服务态度和质优价廉，其他因素数不胜数。教授们能写出经营之道方面的著作，动辄几十万言，如果让教授本人去实践验证一下，他才会垂下高傲的头颅，承认他的著作完全是闭门造车，与社会实际脱节，根本是两码事儿。
起初圣农公司凭借国营改制企业的招牌和几十年来的良好信誉，加之能够开具正式发票，许多机关、国营企业和学校食堂主动前来采购粮油和过节发的福利，公司业务员外出推销粮油顺风顺水，后来规范整治个体粮店，个体粮店基本上全申请领上营业执照，能够开具发票。私营粮店敢于光明正大给予联系人回扣，国营粮店和圣农这样的改制公司原先具备的传统优势不复存在，营业额连年下降。库存色拉油超过保质期限，个体户随随便便抹上稀料，擦去日期重新喷码，面粉、大米过期换个新包装，几乎没啥损失。
前些日子，圣农公司送往超市部分粮油接近到期，超市催促他们公司去拉回来，武修远明确指示降价处理给浆糊厂或者酱油醋厂、肥皂厂，绝对不容许销售供人食用。保管员不服气梗着脖子对他说：“谁家没有过期的粮油？又不是坏了。别人家遇到这，都是改日期换包装。经理，咱也得学别人，不能死脑筋。”
武修远听了保管说的偷梁换柱设想，当即大发雷霆，黑着脸道：“你们要那样干，除非我不当这个董事长。那样胡来，是往监狱里送我。我宁可不当这个董事长和总经理。”
炎炎夏日，政府刚刚宣布抗击“非典”结束，一位政协委员骑着自行车带来多半袋东北大米，叫嚷大米发了霉，嚷嚷着要求予以退换。这是春节前他来公司领取的他们单位统一采买的福利，他妻儿单位也发放大米，吃的慢，今年夏天才启了封。夏天天气酷热，东北大米水份高，放的结块长出霉斑。业务科长客客气气给委员解释，东北新大米保质期只有三个月，你这早已超出保质期，按规定不在退货期限。政协委员勃然大怒，说要是不给他换大米，他就要投书报社反映。给圣农公司曝光。业务科长急忙去对武修远汇报此事，武修远一听胸膛的怒火就要炸裂，说按规定办。他想告就告去。
这名委员真的往报社打去投诉电话，报社派来两位记者调查，武修远把事情经过如实作答。记者核实进货销售凭证记录，弄清原委，认为责任不在圣农公司，这才作罢。
不肯变通遭受损失，下属埋怨武修远死脑筋书呆子不敢承担责任。企业经营步履维艰，武修远不甘心输给个体户，急得火烧火燎，脾气越来越急躁。奈何改制公司大多是翻牌公司，人浮于事难以彻底改观。武修远见只手难以回天，决定干完五年任期后辞职，下海自己创办公司，实现自己年轻时立下的宏大志向。决心已定，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去家属院。他住在这栋六层单元楼的二层，面积九十多平米，当初属于职工全集资房，前年按照“房改”政策补齐差价变更为全部产权住房，领取了房产证。修远与妻子苗栗和盘托出他的想法。苗栗快人快语说：“上班多自在，非要自己辞职去折腾。你去兼上几家公司的会计吧，钱可不少挣。”
修远哼一声道：“不干那。不去伺候人。”
“你不是本事大吗？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顺，不懂随和，我说甚你也不听，你爱咋就咋。”
元旦一过，武修远任期将要届满，武修远事先在董事会上声明本人退股卸任，请求停薪留职。他一说出口，在座的同事倍感诧异，无疑于听到惊世骇俗的宣言。有人规劝他不要感情用事，也有人心中巴不得他腾出位置好取而代之。武修远说主意已决，绝不食言。几日后，召开股东会选举，他心静如水参会，几十号股东投票选举，新一届董事会成立。他详尽做了工作移交，悲情满怀离开他倾注过大量心血的圣农公司。
夜色四合，武修远坐在家里沙发上静静地思考良久，破釜沉舟下海，还是搞老本行比较踏实。自己与粮油毕竟打了二十多年交道。还有一层不可与人言说的情怀，他不甘心经营粮油只能步入死胡同。他想让粮油经营贸易重新辉煌起来，用事实来证明：不是他欠缺领导能力，而是体制机制使然。他的同学、他多年的工作经验和五湖四海的人脉，就是他的底气和希望。
天寒地冻，无官一身轻。清晨，目送十四岁的武算顶着寒风骑车上学一走，修远让苗栗给他找出一套厚实衣裤，他穿在身上，围上一条绛紫色围巾，骑上他许久不用、已经过时的永久牌自行车去了郊外。他在几处二手汽车市场转悠，了解行情。他考上驾照已经好几年，几乎没有怎么开过车。现在自己独自经营，买个车跑路方便。
顺路买回几样蔬菜，回到家里沏杯茶水还没凉，苗栗下班到家。苗栗仍旧身材苗条，一束秀发在脑后用皮筋绾住。苗栗去卧室更换了上衣，系上围裙走进厨房，修远跟着来厨房洗菜。修远说：“咱先买辆二手面包车吧。面包车不到两万块钱，坐人拉货都方便。”
苗栗一笑：“你就小气，买就买个差不多的吧。你真的要去开粮店？”
修远撇嘴道：“不，街道胡同开个粮油店，一年倒也能赚几万块钱，那小打小闹让人小瞧。我想回朱楼去，朱楼在市区与县城中间，离市里不到半小时路程，又有铁路专用线，货物进出比市里方便。农村盛产玉米，就地收购就地发运，成本低。”
“我不懂，你想咋弄就咋弄，年底给我交回钱来就行。”
武修远掐着指头道：“我已经盘算过自有资金，我退出来的股金和咱家积攒的资金有二十来万，亲戚朋友可以借来二十来万。这四十万要是收发玉米，够四五节车厢。要是买大米白面，也够百把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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