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anclass="content-word-light"第25章/span
股市风云
朱虎羚半辈子忙碌养成习惯，如今整天闲得百无聊赖，他胸口憋屈感觉出气不畅，连个挨骂和骂人的对象都没有。低着头去胡同里的棋牌室与不相熟的街坊搓了半个月小麻将，有赢有输，总觉提不起兴致。坐在棋牌室里玩麻将、扑克的都是不上班一族，锅钱小，入不了他的法眼。麻将总不能整天打，总得找点儿赚钱的事干。麻将桌上他听人抱怨现在股票一个劲儿地涨，只是没钱买。他动了心思，自己不缺钱，只是自己从未触碰过股票。中午在家，他看了几段电视机里播放的股票信息，聆听股评家慷慨激昂煽情解说，不觉手心痒痒。
这日上午，他抱着试一把心态走进证券营业厅一看究竟。只见大厅里人群熙熙攘攘，情绪亢奋，电子屏幕占了一整面墙壁，显示的数字红多绿少，像是秋天的柿树叶片几近凋尽满树垂挂红果。他盯着屏幕一动不动，有位年轻姑娘殷勤上前，态度温婉口齿伶俐，为他讲解股票目前趋势。虎羚见她胸前别着证券交易所的徽章，开口问她开户程序和如何炒股，姑娘一一作答。虎羚本是聪慧之人，一听就懂，炒股票原来如此简单，不比打麻将复杂多少。
吃过午饭，虎羚衬衣口袋里揣了身份证、银行卡，横着方步来到证券营业厅开户。一位妙龄美眉见他器宇轩昂，邀请他上二楼的大户客服中心喝茶，他便不客气，昂首挺胸上到二楼，翘起二郎腿一副大佬气势斜倚在沙发上。美眉帮办完开户手续，虎羚让妙龄美眉为他推荐几只股票，妙龄美眉客气解释说公司制度规定不允许向客户推荐单个股票，向他示范了电脑炒股软件如何下载如何操作，告诉他可以关注哪些蓝筹股，具体下单操作要他回去决定。
次日开盘时间一到，虎羚抱着小试牛刀心态，银行卡转入股票账户五万元，购入“中国联通”“上海汽车”几只蓝筹股票，下午收盘，浮盈七百余元。他好不兴奋，只后悔转入的资金太少，居家坐在摇椅上听着音乐炒股何其快哉。他盯盘间隙，翻看股票日线、十日线、月线图，曲里拐弯，心想，这股票走势如同人生际遇不会是直上直下，买股票关键在于点位的选择。他自信自己的眼光和财运。
后一天，他往股票账户追加进去十万元，昨日浮盈又创新高，他选择抛盘获利；转而购入三只下跌幅度比较大的股票。古人云，跳得越高跌得越深，反过来，跌得越深才会起得越高。他在生意场摸爬滚打几十年，颇谙商界经营之道，他要把商场上得来的经验全部运用到股市中去。买进的股票有跌有涨，昨天涨的今天还涨，昨天跌的今天也跌。这比打麻将牌有意思，麻将场上最终只有两种绝然不同结果：输和赢。平局几乎不存在。股票不同，因为你不可能只买一只股票。炒股票如同当军队司令员，你的麾下胜仗败仗都会有，只要不是全军覆没，就有起死回生希望。
朱虎羚每日上午九点二十开始坐在电脑桌旁，紧盯着自选股，见分钟线曲折向上，他欢呼雀跃。这天，他买进的“陆家嘴”股票开盘跌去五个点，他揪心不安，十点半该只股票翻红，他松一口气；过不久又跌去一个点，他后悔没有卖出；过了不到五分钟，该股反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逼涨停，虎羚自鸣得意击掌跳将起来。见保姆出门去买菜，他离开电脑桌，走到客厅里搂住音速莉送她一个吻。
音速莉说你疯了吧？虎羚笑笑，扭回头赶快回去再盯电脑屏幕，只见曲线图上上下下，虎羚嘀咕是卖还是留。卖掉吧，亏五百元；不卖吧，掉下来咋办？正在犹豫间，这只股票迅即掉头向下，直接跌停。“啪，啪”虎羚自打自两个嘴巴。后悔涨停没有及时抛售，要是抛掉等跌停再购回来，不就是二十个盈利点？初入股市如同临海，眼见大浪、巨浪顿感揪心；今天是头回见识狂浪、狂涛，算是大开眼界；怒涛、暴涛最骇人，不遇最好。
只要开市，虎羚每天都要高抛低吸交易，收盘时分几乎都是满仓，他生怕明日一开盘直线上涨失去低价介入机会。每日里交易的佣金、印花税、过户费，只比他浮盈浮亏高出许多。他不在乎这些个税费，比起盈亏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炒股三十天，浮盈三万元，虎羚上了瘾。这多好，不必奉承人，不怕领导骂，不需垫资讨账，工商税务安检卫生，一个部门也不来管，天马行空独往独来，神仙一般日子何其悠哉游哉。他按住计算器总结账务，炒股月利达到百分之二十。炒股利润就是高，比他制造预制板、地砖合算的多。他打开保险柜找出一张三十五万元存款单，看日期还差半年，满怀信心不计小利去银行提前取出，立马转入股票账户，准备捞一网大鱼。你楼小龙一肩挑去吧，我可不在乎，我坐在家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乐呵呵赚钱有多美。要是邓令鹫能够把赔偿款一起还给我，我说不定翻上几番也能与宁波涨停敢死队媲美。中国联通这只大盘股近来跌跌不休，虎羚持有五百手，这日加倍买入，稀释价位，期待来日开盘蹿升一举回本售出。可是这日，中国联通终究跌去三个点，他后悔加仓过早。憋了几日没有满仓，查看“千股千评”，预测中国联通跌无可跌，他加仓一千手，另外又选购几只股票。
往后几个交易日，中国联通还是跌，这天总计已经跌去四成，虎羚发急，这日留下一半售出一半。想不到的是收盘暴涨七个点，虎羚悔恨不迭，不该早早割肉，耐着性子不追涨。第二日这只股票开盘即涨，虎羚不敢怠慢，紧急舍本买进二千手，眼睛盯着它上涨，果然中午收盘涨上去五个点。吃过午饭，虎羚去床上疙眯了一会儿眼。一点钟整，他立马从床上跳下坐在电脑跟前盯盘。自从炒起股来，除非喝醉了酒，午休这项福利对于他已然取消。其他几只股票行情也不佳，虎羚心只在中国联通身上，盼着他涨停售出。过了两点半，这股票掉头向下，生生跌停，好在收盘时杀了个回马枪，回升三个点。虎羚见今日这只股票亏损增加两千多元，把个手机“啪”地赌气拍在桌子上。
自从二次加仓以来，浮盈的那三万元，逐日减退，只剩下三千元。卖掉吧，心不甘；不卖又担心亏本，心里纠结脾气就孬。虎羚觉得自己在股市上是误打误撞，缺乏炒股理论和技术，没有思想武装起来的军队打不赢胜仗，得下番功夫研读几本炒股技术方面的书。这天收盘后，他一脸沮丧，闷声下楼步行走去不远处的新华书店。他与书店已经久违多年，今日算是老友重逢。他站在一排排的经济类图书前徘徊，最终选定张真卿的《股市操作胜典》和周家勋一本介绍炒股的书。回到家，他急急翻看买来的书，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什么三军会师、双针探底、长箭射天，原来股市奥妙这般深邃复杂且多变啊。看一遍根本理解不透，他决定慢慢消化书中的理论技巧。不交点学费哪能轻易让股盲赚钱哩？
股市开盘期间有过几次推不脱的应酬，回头审视那段时间错过去大好机遇，他预先设定的价位结果是低卖高进。经历过几回波折，虎羚总结出个规律，凡是他南行股票必定行，但凡他北往股票定遭殃。音速莉见丈夫自从迷上股票，外出减少脾气见长，有时候问问他收获如何，开始他是阳光灿烂，后期阴云密布，近来雷声阵阵，就差狂风暴雨。音速莉不明白，这炒股如同上了海船，不是随时能够靠岸登陆，不是朱虎羚痴迷股票不罢手，而是他想下都下不来。
虎羚炒股不停歇将近三载。只有假日里休市，他才能够放松心情去四处走走看看，外出游玩，其间他有过两次痛下决心实施王佐断臂清盘行动。头一次刚清盘，第二天股市变脸升温，他禁不住诱惑重返江湖，一个月扳回来一成损失，正在他重塑信心之际，股市像一个妖婆翻脸又将他打回原形。第二回亏损清盘后的一天，股市崩盘，他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庆幸终于在大厦将倾之际，虽说揪掉几根头发，终究保住健全四肢全身退出。他继续观察一日，股市疲软波澜不惊，又一日显出起死回生迹象，虎羚手心痒痒忍不住又豪情万丈扑入股市，捡拾海滩上七零八落的贝壳，收容地震后残存的股市乞儿。他给邓令鹫索来二百万元赔偿款，没过夜注入股市账户一半，心想着低位进入股市一举翻本，待收回来本钱，就像与王开淼的关系一样抽身离去，如此这般才不枉多趴三年书桌，弄得灰头土脸颗粒无收。他从书中读到过索罗斯和巴菲特就是依仗收购无人理喻的股票才成为世界大亨。这一回长达半年的小牛市，他扳回来两成亏损。几次生怕股市昙花一现重蹈覆辙，出逃过早失去厚利回报大好机遇。见盘面扶摇直上，反身复又买进，牢记长线交易避免频繁按键交易的训条，结果还是按捺不住手指，在键盘上反反复复吞吐，到如今投入进去的财富缩水四十多万，扣去的佣金、印花税累计不在百万之下。
这日，他与江满敬几个人一起聚在一块饮酒吃喝，他手里端着酒杯心里仍然对股市遭受的损失不能释怀，不知不觉喝醉了酒，酒后搂住江满敬脖子口齿不清说：“谁说我不给国家做贡献？你知道吗？我他妈的也是纳税大户啊！”
他曾经装作不经意间询问过几位股民，比他赔钱多的大有人在。后悔不起作用，唯有洗手退出江湖。时光荏苒，翻看日历牌，又到了揪心的村委换届时刻，此时再不住手更待何时？朱虎羚狠心把手上所持有的股票，不计盈亏全部清盘了结。担心克制不住旧习再次染指，他憋着一肚子懊悔，干脆拿上身份证去营业部销了账户，断去念想，发誓今生永不再入股市。
邓令鹫在朱楼村开建的八栋住宅楼，一排两栋同时开建，今年夏天全部完工。楼小龙主持制定的住房分配方案考虑周全，依照楼层、采光区别价位，购房户不持异议，只是售房价格遭部分村民抵制。原因出在赔偿朱虎羚和为村校筹资两桩款项上。第一桩是朱虎羚在任时埋下的祸根；第二桩根源在楼小龙身上，是他极力主张从住宅楼中抽取资金援建村校。新校亦由邓令鹫负责施工，一则邓令鹫不愿意放弃这块肥肉，二则楼小龙想绑架他垫资建校。招标就是走个过场，这谁都清楚。新校去年秋后开学已经启用，朱楼庄园复原工程正在逐步实施。住宅楼诚如朱虎羚预言施工三年，楼小龙挤压得邓令鹫首鼠两端，邓令鹫也希望朱虎羚东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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