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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喜观,暖阁旁的小殿内,十张食案相对排成两列,只余下南向的两桌空置。
张乖涯随抱素一同跪坐在席末,在场的众人窃窃打量他,他只得低下头装作不知。见他自动居尾,又作局促模样,诸贵便将他瞧低了几分,各自推杯把盏去。
李班携着青鹤衔环铜壶走来,坐在张乖涯对面,酒浆汩汩泻下,片刻溢满了兽纹爵。李班执起一只爵向张乖涯遥敬,“君神逸容华,泱泱焉如不在尘世中。今得一见,甚是快幸。不才尚书仆射李班,表字世文。”张乖涯照着记忆中的动作,举爵相敬,李班见他举送间仪度非凡,精密合度,更是惊叹神仙才能有如此自然的天潢仪态。
李期坐在靠近里面的案几前,将酒爵重重一搁,暗自懊悔,一般的童子也就一股气冲上去比个高低,李期转了转眼珠,却端正了仪态,朗声朝着张乖涯道:“我国尊奉仙道,今见郎君气度早已心折。仆射可依次为诸位将军添杯。不知郎君有无闲暇,多逗留些时日,为成都城再添一福?”
李班极快对张乖涯一笑,垂下头照李期吩咐行礼退下,又去为诸长行酒。
见张乖涯直直地望过来,李期仪态万千的让张乖涯别客气,尽情喝。张乖涯自小见过的窝里斗巅峰人才,李期算不得什么,自然只管喝酒。
李班依次敬完酒,对自家侄儿的怒气已消散大半,独自怡然自酌,不时与张乖涯遥敬一杯。
“我敬仆射一杯。”有酒举到眼前,仰头灌下,李班一看,竟是杨难敌,李班回敬一杯,杨难敌正坐也自己续杯,与李班攀谈起来。
眼前是宫里最出色的舞姬,旋转击节,流线令人称奇,李期府中也有不少秀色,平日最好歌舞的王子非他莫属。
可此刻他视线不停绕过舞姬,从线缝中去瞅杨难敌与李班二人的动作神情,希望以此推测二人在谈论些什么,他从没觉得乐舞如此无味。终于忍不住道:“仇池公,进屋不与主人交谈却与执酒小僮攀交,世间哪有这样的事情?”
杨难敌闻言快步起身,带起一股劲风抽在李班面上。杨难敌拱手道:“行酒洗爵乃是青衣小吏职在,难敌是个粗人,不过是敬重仆射。”说完也不顾李班酱菜脸色,又坐了下来。
“一个外邦,在我面前狂什么,你看重他,看重他什么?牛马再骏,不还是背石负重。”未料到杨难敌如此强硬,李期当下就要给杨难敌竖个碑。
在座宗亲与官吏都看过来,李越觉得这个嫡子弟弟可能越说越没谱,使了眼色,舞姬们列队退下。
杨难敌留恋地看完舞姬背影,嘘声道:“没掌国呢就这么凶,一旦掌了国还不知会成什么样。”
“你!”李越没拦得及,李期已经抓住最大的铜盆砸了下去,“给我拿下!”
“世远不可!”铜盆发出好大声响,又在地上不停滚动,金属的回声连绵不绝。李越和李班都连忙起身去够那铜盆,两人相撞了铜盆还在滚动。
国君就在旁边暖阁,惊到国君与国师可是大不敬,这个杨难敌虽则言辞不敬可道理没一分错处。殿外的将士闻声涌入内殿,兵甲在灯光中格外刺眼。
连接暖阁的门被重重推开,李雄披着阴影从里面缓步走出来,“开宴还开出什么事端?”将士们齐身跪下,甲片惊动了众人,也忙不迭行礼,却没有人说话。
李雄走到铜盆旁,弯腰捡了起来,环视诸条食案,开口道:“我的儿,有什么重大的事需要你在国师与为父商讨时,带怒兴兵?”
“儿子……儿子……”李期在李雄的注视下,腿一软跪了下去,“儿子错了。但杨难敌居心不良故意激我,还……”
“还什么?”
“还竖堂兄旗帜,轻视父亲的儿子。”李期说完,没敢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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