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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城外,秋季最舒爽的艳阳天,湛蓝溜白的天空很久也没飞过一只鸟。没有树荫遮掩的地方,衣着重锦还有炎热在裸露的脖颈处蒸腾。
车马声粼粼,西路的尘土上展起一面白色云纹旗帜。轻装的羽林军自动豁开一个缺口,拄着长戟安静站在一旁,一众君臣俱都掸了掸身上尘土,仰起脖颈西望着。
来的是辆带有舆厢的四乘马车,檀木纹流华盖,车辕上赶车的是白衣小童,正是李雄特意赐给范太师的马车,平日里几乎未见太师用过。
马车行进得很快,旁侧一骑骖行而来,骑者夹着马腹,身形挺直而仙逸,他带着马疾速扑近,将士举起长戟示意,人马驰骋不误。
车帏掀开一线,有人低低说了句什么,骑者回头勒住了马,马匹仰蹄长嘶,被他带了一个回旋,前蹄堪堪停在李雄身前三丈。统领抽出长刀,要上前问罪,李雄抬手制止了他,再三看了这骑马的男子,领着众人走向停下的马车。
抱素跳下车,对李雄行了礼,站到一旁。李雄等了两息,见舆中无声,对着帏帘双手合抱作揖,朗声道:“巴东一带巫砚杀人取乐,于宕渠造出两百怪物,靖东将军李稚已率兵平定。但阵亡将士相继尸变,李稚急报六封述其无奈,恳请太师劳动贵体,去往宕渠作法安民。”臣属军士皆跟在国君后弯腰行礼。
抱素在车厢旁听得吩咐,上车揭起了帷帘。范长生穿着净白的重重交领道袍,头发胡须银丝飘动,端坐在静谧的舆厢内,轮廓散发着微微白光,如刚从云中显现的真仙。
杨难敌随着众人稽首下去,面朝尘土的脸上不再有笑意,凝重得带出几分恐惧,这就是真仙护佑的国度吗。
范长生喊停了李雄,请他上了车,举目扫向俯身的众人,杨难敌即刻低下了头去,听到一个威严有力的声音响起,完全想不到它是出自一位百岁的老人口中。
“老夫颇有领悟,近日术法新成,百里只在须臾,诸位不用惊慌,今夜自然解得,回宫罢。”众臣属折腰长揖,道福生无量。
队伍整肃地前进,只有踩在泥土上的踏步声。范长生拉过李雄的手背,轻轻拍了拍,李雄握住他的手,问:“太师可是不信难敌?”
“噢,他叫杨难敌。陛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待我稍歇,有很多话要跟陛下说。”范长生话里似乎有浓烈的不祥,李雄不禁心悸,见范长生靠着车厢阖上了眼,不再追问,这是他与范长生共同执政的第十一个年头。
车队进了西明门,驶入宽阔的商道。前面一骑慢行,渐渐从队首落到队尾,正是唐突御驾的轩邈青年,不知为何,杨难敌对他有些熟悉,好似在哪见过,便对着青年咧嘴一笑,准备套些话来。
张乖涯面色清冷,有人亲近也习于点头致意,但这胡服青年笑得让他觉得不舒服,敷衍地点了头,继续玩赏蜀都的风味去了。
落日正圆,混热的落在街道正中,将市肆砸出一派温煦溅在半空。百人的车队,逆着流动的云霞,驶入层层洞开的宫门。
“这……可是我带外人觐见,唐突了太师?”李雄坐在暖阁中,与范长生隔案对坐着,此时他前倾了身,小冠左右的充耳打在两侧脸颊,不安地道歉。
范长生不复方才的威严,只如闲话时的老翁,摇头道:“陛下多虑。昔年应龙杀夸父蚩尤,神身相互毁坏,不得再飞升天界。现今臣神魂受损,恐怕再修行也无益处,白白浪费光阴。不如奋其余力,将残破金身捐出,早为大成做打算。陛下且看我。”
白色光芒从他背上腾起,云雾般凝聚成十一二岁仙身绰约的盘膝小童,只是有几处看起来厚薄不均,像是扯开的棉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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